天,下起了雨。
我,仰頭遠望著灰濛濛的天際;雨,飛落刺痛著冷冰冰的臉龐。
記得小時候,最討厭下雨,原因很簡單,就是那令人厭煩的校規約束──小學生一定要穿雨衣,嚴禁撐雨傘。
為什麼?
看到大人們悠悠哉哉撐起各式各樣、色彩繽紛的雨傘,心裡真是萬般羨慕。為什麼小孩子就非得穿著笨重、醜陋、黏膩、悶熱、濕答答的雨衣?為什麼小朋友就沒有享受雨中悠閒漫步的權力??
天,下起了雨。
我,仰頭遠望著灰濛濛的天際;雨,飛落刺痛著冷冰冰的臉龐。
記得小時候,最討厭下雨,原因很簡單,就是那令人厭煩的校規約束──小學生一定要穿雨衣,嚴禁撐雨傘。
為什麼?
看到大人們悠悠哉哉撐起各式各樣、色彩繽紛的雨傘,心裡真是萬般羨慕。為什麼小孩子就非得穿著笨重、醜陋、黏膩、悶熱、濕答答的雨衣?為什麼小朋友就沒有享受雨中悠閒漫步的權力??
好悶哪!
人與人之間的問題,為什麼總是那麼多?為什麼真心永遠都會換來不知名的誤解?
難道真如俗諺所言:『人心隔肚皮,善惡言行現,虛偽表面工,日久馬腳現』?
認識一個人很簡單,但了解一個人,卻比登天還難。有一種人呢,說得滿口仁義道德,一副與你萬分默契十足的表象下,怎麼也想不透內地裡竟是暗藏其他想法。
明明是十多年,且彼此都有一定程度了解與信賴的老朋友,是怎樣會因為一句話弄到形同陌路、反目成仇?而且,這句話是他自己先講出來傷人的話。我不懂,為什麼就是有人會做出『只准諸官放火,不許百姓點燈』的事?
忽然想起黃子佼寫過的一篇文章:為了製造節目效果,身為主持人的他,經常必須找話題與特別來賓互動,增添節目的可看性。不過,這也常常引來粉絲團在網路上的唇槍舌戰。
文章中,他替自己辯駁:『同樣的方式、同樣的話題訪問特別來賓,為什麼你看到別的明星被消遣時會哈哈大笑,但看到自己偶像時,就火冒三丈?』
老媽無意間提及娪君的談話,成了我封印記憶的開箱鑰匙。這被開封的回憶如同狂風暴雨一般,毫不留情襲捲而來。刻意遺忘這一段記憶的我,幾乎無法抵擋、不由自主緊咬牙關。
娪君與邱致全分手後,才短短三個月便寄信告訴我,她又交了一個她口中很喜歡的男朋友...........但無論我如何猜,都猜不到這個人竟然是汪俊玄!
娪君究竟在想什麼?選男朋友的眼光越來越詭異。先前的邱致全雖然功課上還算過得去,但在球隊隊長的頭銜下,卻總是惹了不少負面評語。對我而言,他根本配不上娪君。
如今娪君選擇汪俊玄............這個道道地地的紈褲子弟,全身上下跟他那個銅臭勢利眼的院長老爸一模一樣,更別提品性跟待人處世的觀念,整個就是令我難以苟同,八百輩子都不想跟他有一點牽扯。
在我心裡,他比邱致全還不如!!
再來,為什麼娪君在信裡跟我說汪俊玄是她喜歡很久的人?這喜歡很久是什麼意思?有多久?
雖說汪葉兩家是世交,但那也是上一代的事...........難不成,娪君從小就喜歡汪俊玄?!
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?我怎麼不知道?
我看著與三小時前判若兩人的她,心頭一陣落寞感浮出。我知道她已暫時療傷完畢,從我這兒得到了她所需要的能量.........展翅遠飛的時刻,緩緩逼近。
「未來日子還很長,眼光看遠一點。」我取下眼鏡低頭擦拭,淡淡對娪君開導。
「唔,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日子還很長?」她嘟起嘴說:「我再怎麼看,都覺得日子是過一天、少一天。」
我從朦朧視線中,抬眼看著她問:「是誰跟妳這樣說的?」
「沒有。」娪君聳聳肩回話:「自己這麼認為,沒人告訴我。怎麼了?有什麼不對嗎?」
「沒事,我還以為妳被宗教份子給洗腦了。」我戴上眼鏡,不以為然說道。
「拜託,大哥。」她斜睨我一眼,繼續說:「我說的不對嗎?每個人的日子一點都不長。你看,一轉眼,今天又快過去了,我們的日子又少了一天。」
或許娪君說得有道理,人的生命其實一點也不長。忽然想起佛家的一句對話:『人命究竟有多長?呼吸剎那之間。』
我低頭看看手錶後,輕柔的幫娪君順了順額前瀏海說:「走吧,我們要快一點,時間有些緊迫。」
「是嗎?」她一把抓下我的手,確認當下的時間驚訝說:「哇,還真的要快點。扣除五分鐘往返,我們只有十分鐘可以偷摘橘子。」
「哈哈哈哈.........」我大笑出聲:「葉小妹,妳怎麼精算的比神偷還神?我們不過是心血來潮、臨時起意而已,說得跟真的一樣。」
「唉呦,廢話廢話,大哥就是要找機會揶揄我。現在沒時間鬥嘴,等偷完橘子再跟你理論!」
我苦笑被她拖著走。
一陣冷風襲來,讓娪君瞇起了眼。
我低下視線,看見自己被她拉住的前臂,心頭上的悸動難以抑制。
娪君像個孩子,拍手叫說:「哇──大哥好帥喔──」
她的稱讚,讓我心頭一陣飄飄然。我挑了挑眉,得意笑說:「妳知道就好,我一直都這麼帥!」
她咯咯笑了起來說:「所以才叫帥哥啊,帥氣的大哥!!」
什麼『帥氣的大哥』?嘖,我可不可以只承認前半句就好?
「我怎麼不知道帥哥二字是這樣來的?」我無力問。
「那現在知道了吧?我很厲害,什麼都知道。」她用大拇指比著自己,俏皮對我眨了眨眼。
娪君柔弱的身子,哭得不斷抽動,我只能默默撫慰著她的髮、她的頸、她的背。
她的呼吸漸漸平緩,我輕拍她的背,啞聲詢問:「好一點嗎?」
娪君點了點埋在我懷裡的頭,帶著濃重鼻音回道:「好很多了,大哥。」
一聲『大哥』,使我的神智瞬間回到原點。剛才滿腦子紛飛的迷惘感覺,一下子全都蒸發消逝。怎麼會這樣?這是什麼情況?
那個當下,不容我做過多思考。
話說回來,娪君被留級,難道是因為與邱致全之間的事而導致的結果?
與邱致全分手,是在她升專五後那年的寒假前夕,娪君的心情,跌落谷底。而我.........只能把握到那麼一點點的機會,充當使她暫時遺忘情傷、找回笑容的大哥。
如果不是老媽提及娪君的一席話,我完全已經記不得在當兵期間,還有這麼一段與娪君的會面...........一段我刻意遺忘的事實;一段我根本不想承認曾發生過的回憶;一段讓我足以解開謎團的重要關鍵.....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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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難過,可以發洩出來。」
與娪君並肩坐在自家樓下對面行道樹外圍的涼椅上,身旁傳來令人窒息的沈悶寂靜。娪君不發一語,除了呼吸以外,沒有任何動作;低垂的頭,幾乎讓人看不見她的臉。我將手肘頂在自己的膝關節上,憑感覺去猜測她的心念。對娪君低聲說了這一句連自己都做不到的話,只是單純希望她能抒發出來。
「你跟葉娪君到底八字有沒有一撇啊?」老媽問得平淡自然,就像問人有沒有吃飯一樣。
大腦組織在接收老媽這一句問話後,下達使不隨意肌抖動的指令。我克制不住臉部神經反應,只能悶聲默許面肉不受控制跳動一下的窘迫。
雖說老媽寵我、了解我,但要是遇上某些她認為重要的點時,卻又毫不留情使出得理不饒、窮追猛打的老練手段。
「誰知道!!」我沒好氣回道。
老媽歪頭看了看我,牽起一個不像笑容的笑:「耗了這麼多年,答案還是『誰知道』?兒子,你真讓我擔心哪!」
「幹嘛擔這個心?我說了我自有打算!」用力把菸蒂杵進咖啡渣裡活埋,我低聲回話。
汪俊玄咬牙切齒,站起來往前衝,嘴裏罵道:「幹,你們討打!」
「幹,打就打!!」馬達拽下右肩上沒什麼書、又用立可白塗得到處是藝術字的書包,卯足了力往汪俊玄的頭臉甩去。
汪俊玄臉上露出沒料到的錯愕表情,在完全來不及閃躲的情況下,便中了馬達的攻擊。
「唔.......」
一聲悶哼與書包掉落地面的剎那,汪俊玄的人中穴處,兩道殷紅的鼻血也隨之淌流。
沒辦法,馬達的書包雖然沒什麼書,但他用不少燕尾夾把書包夾成跟餅一樣的作法,使書包的硬度增加。藉著此時的重力加速度,在撞擊臉部之後,的確會造成脆弱器官或輕或重的損傷。
只是我很好奇,仗著家裡有錢有勢而四處跋扈招搖的汪俊玄,為何臨場反應這麼慢?雖說馬達動作快,但若真想躲,倒也還是能避得開,怎麼就這樣被顏面直擊到了使我發噱的地步?
「什麼叫沒有萬一?這種事怎麼可能妳說了算?」我有點厭煩說。
『俊玄說過要跟我結婚,只要我畢業,他就要跟我結婚......』
「可是妳並沒有畢業!!」我冷冷截斷她的話,只想給娪君一個客觀的提醒。
『我知道!』她的語氣也十分冷峻。
「妳連讓自己如期畢業都沒做到,還想拿什麼約束他?再修業一年之間的變化會有多大?萬一汪俊玄在台北刻意背著妳做了什麼事,妳又該怎麼辦?」
『我不會讓萬一發生,我要掌握他的一切,我一定要嫁給他,讓他帶我走。』娪君激動咆嘯,再由激動變成沮喪,最後一句話軟弱的幾乎快要聽不見。我想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話中,不確定性的比例有多高。
跟固執的她再爭論下去,似乎沒什麼太大的意義。對於一個關上雙耳的人而言,再多的分析與替她設想好像也無用武之地。
「娪君??」我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聲音,再一次詢問確認。
『你在高雄家裡,對嗎?』
「這......妳......」
猶豫著要不要老老實實對娪君坦白,只是在三秒鐘短暫的吞吞吐吐中,我實在來不及扯謊,更想不出需要對她刻意隱瞞的理由。老實說,在這個節骨眼上,還能接到娪君的電話、聽見她的聲音.............心裡的感覺很是複雜。
我輕嘆低聲說:「是啊,剛回來。」
今天上班時,部門裡的大學工讀生突然向我提問:「櫃長,為什麼妳做事情看起來總是氣定神閒、悠悠哉哉?」
並未直接給答案,是因為心裡想了解工讀生問題背後的問題究竟是什麼。我停下手邊核對工作,淡淡笑著說:「會嗎?大家都一樣吧?」
「哪有?」他立刻反駁:「阿中看起來就一點都不一樣。」
我眨眨眼,繼續追問:「哦,怎麼不一樣?」
工讀生雙眼往上翻,沒好氣道:「他老是焦頭爛額、慌慌張張,弄得大家根本不知道他在瞎忙什麼。」
「喔,是這樣啊,那你感覺呢?」我好奇再問。
他照著櫃檯內的鏡子,挑了挑造型感十足的前衛髮型,不以為然說:「就感覺他很怪,沒見過像他這麼慌亂的代理櫃長。不都是做一樣的事嗎?搞不懂............所以,到底是差在哪裡?」
我看著他發問時那種無法妥協與認同的表情,強忍住想笑的念頭,低聲回道:「經驗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