彷彿看見林子欽在言談中不經意透露出的詭異眼神,這讓我心底的疑問,出現了可以被印證的曙光。我推了推眼鏡,冷冷罵道:「林子欽,你真的是混帳加三級再乘上N次方!」
他眨眨眼,一臉無辜問:「加三級再乘N次方的混帳?!新名詞兒,虧你想得出來。不過,我怎麼會是這種人?」
「哼!」我掀了掀嘴唇,瞪著他說:「除了你,全天下再也找不著像你這麼混帳的人!」
「哇──」他故作可憐說:「你真無情,把我的好心都當成了驢肝肺,枉費我這麼用心在幫你。」
「最好是,我不記得我有拜託過你要幫我什麼。」
「嘖嘖嘖。」他搖頭晃腦,語帶惋惜說:「你喔,再不交女朋友,連我都要被拖下水了。」
「你鬼扯什麼?」我皺眉反嗆。
他抬起手肘,往我腹間頂過來:「斷袖之癖都出現了,你還沒知覺啊?」
我揚手一擋,冷笑回道:「就像你說的,嘴長在他們身上,我根本拿他們沒辦法。不過............」我盯著林子欽,沉聲道:「你這可惡的傢伙,我倒是想好好追究一下。」
他一愣:「追究什麼?」隨即別過臉去,繼續說:「又不是我說你斷袖!」
趁他沒防備,我一把勒住他的脖子,直接開門見山問:「你跟邢嫵君是什麼關係?據我所知,之前幫你送的信,並不是邢嫵君寫給你的,對不對?」
「哇哇。」他鬼叫縮頭,露出謎底被拆穿的尷尬笑容:「你叫我說,我就一定要說嗎?」
「欠揍啊你!」我朝他頭頂搥了一拳,罵道:「還玩?叫你說你就快給我說,否則...........」
他吃力轉頭,用眼角瞄我:「否則怎樣?」
「我就退出九人幫,讓你們沒靠山!」我咬牙低聲說。
「哇,潘明輝你好樣的,連這種爛招都能拿來威脅我?你以為我找不到人頂替你嗎?」
我鬆開手肘,故意露出不以為意的表情,聳了聳肩說:「喔,原來我在九人幫是這麼微不足道啊!那算了,以後教官突擊檢查時,我就不用再冒著生命危險,幫你們這群損友藏違禁品了。」
林子欽瞪眼看了我一下,抓抓頭嘆口氣無奈道:「好好好,有你的,簡直是被你拿住把柄一樣,氣死我了!」
「很好!」我點頭笑說:「能把你惹出氣來,還真不容易。」我吸口氣罵道:「混蛋,是我快被你氣死才對吧?你最好快點從實招來,省得我再想出更厲害的招數來刺激你。」
一抹神氣得意的笑容浮現,他攤了攤手說:「也沒什麼啦!不過是舉手之勞,幫我女朋友的好朋友一個小忙而已。順便看看,是不是能把你從牛角尖裡拎出來。」
這是什麼話?聽得我丈二金剛,摸不著腦袋。眼前一百公尺便是教務處,沒時間聽他胡扯。
「簡單說!!」我皺眉吼道。
「哈哈哈哈..........好啦,不鬧了。」他朗笑說:「邢嫵君是我女朋友的好朋友,打從一入學就中了你的毒,暗戀你一個多學期,怎麼也鼓不起勇氣告訴你。我女朋友看不下去,才託我想想辦法...........」
「所以,從頭到尾都是你的安排?」我忍不住插嘴問。
原本跟我並肩同行的林子欽,忽然往旁邊跳開,做出戒備姿勢,忙道:「別氣、別氣!阿潘,我只是幫個忙而已,就像你以為信是我的,幫我傳信一樣。」
已經到了太陽穴的火,在聽到他的話後,漸漸退潮。是啊,林子欽說的也沒錯,他想幫忙的心意,與我當時作個順水人情的想法,不是相同的常理嗎?再說,我好像並沒有損失什麼..........若要硬說我損失的話,應該是知道被人設計後的掛不住面子。
看他閃到老遠的樣子,我不禁又好氣、又好笑:「林子欽,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小人,竟然幫你女朋友設計我?」
他尷尬的抓耳撓腮,眼神飄忽說:「哎呀,怎麼講得這麼難聽?我只是好心幫個忙而已。」
我故作陰沈表情追問:「你就不怕我不上鉤?或者你都不擔心邢嫵君會露餡?」
發現我沒發火,他走靠近來,咧嘴笑說:「一點都不擔心,我計畫好久了...........」
我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他立刻縮頭改口:「不是不是,是邢嫵君夠機伶才對,可以了吧?」
我悶哼一聲,沒好氣數落說:「你大可直接明說,跟我耍心機,小心弄巧成拙。」
林子欽忽然停下腳步,一本正經說:「你一直阻止自己心裡進駐另一個人,所有的明說,只會換來你的拒絕。」他搖搖頭,理直氣壯說:「除非我一開始就不幫忙,否則我做不出幫倒忙的事。」
「..................」
也對,捫心自問,我確實如此............嘖!想不到林子欽這小子的眼睛是這樣雪亮。
我淡然低聲問:「你確定這是在幫忙?」
他聳聳肩回道:「邢嫵君的忙我是幫了,你的忙,我還不確定,因為你並不是那種會借力使力的人。」他指了指我長褲口袋,繼續說:「決定權,在你身上!或許跟邢嫵君交往之後,可以讓你找回自己想要的。」
「林子欽、潘明輝。」班導師在教務處門口舉起手,高喊道:「快點過來幫忙!」
他拍了我一下,鼓勵說:「考慮一下唄!再說,不試試看,怎麼會知道結果。先這樣,走吧。」說罷,他便帶著一派瀟灑的表情,往人群聚集的教務處跑去。
「..........是嗎?」我用林子欽聽不見的音量反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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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著那封字跡娟秀的信,我坐在書桌前回憶往事,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二十分鐘。
抬手畫圓撫摸信封上乾涸已久的我的名字,這正是邢嫵君寄來的信。
我摘下眼鏡,揉捏酸痛的鼻樑,用力閉上因為發呆而乾澀不堪的雙眼。
當年之所以會同意與嫵君交往,一部分是想看看林子欽說的對不對;一部分是自己的確對她有些動心;最後一部分則是基於不忍的情緒──不忍拒絕她、不忍使她失望、不忍讓一個愛笑的女孩,臉上失去笑容的原因是來自於我的拒絕。
如果問我究竟有沒有把她當成娪君的替身?
老實說,沒有是假的!這種事,或許騙得了別人,但卻騙不過自己的心。
每當我呼喚嫵君的名字時,總是無法克制,聯想自己叫的是娪君;跟嫵君走在一起時,依舊忍不住偷偷假想身邊人兒,是向來很少走在自己身邊的娪君;第一次牽起她的手時,我心中一剎那的感嘆竟然是:『我終於牽到娪君的手了.........』
很無奈自己這樣的心態,越是想用公平心對嫵君,結果潛意識卻越是反抗。
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女孩都有著類似的模樣,他們兩人在我面前做的舉動,常常使我混淆,甚至產生錯覺──現在我面前的女孩,究竟是娪君?還是嫵君?
好在曉得我真正心思的同學少之又少,使得嫵君對我的過往始終打聽不到什麼,因此她一直都以為我是個心事比較多、寡言、不喜歡熱鬧場合的人。
嫵君和我交往的日子裡,一開始的確讓我對女孩子陷入戀情後,所展現出的熱情感到神魂顛倒,不過相對的,隨著兩個人互動次數漸多,我慢慢發現我自己與嫵君在這場戀情中的不完美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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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嗨,等很久了嗎?」嫵君穿著粉紅色毛衣,連跑帶跳來到校外轉角不遠處的小書店內。
這是我與她約會時的見面地點。之所以會選在這裡,其實是因為可以讓向來比較早到的我,能夠一面等嫵君,一面利用時間,進到店裡看些免費書,補充一點新資訊。沒辦法,嫵君愛遲到的習慣,似乎是女孩子在約會時的通病,三不五時來個大遲到的狀況,徹底考驗我的耐性。那個年代,手機還不普遍,嫵君的遲到,就意味著我必須傻傻等下去。
有一次閒聊中讓林子欽知道了這件事後,他倒是毫不留情下了評斷:「白痴啊,你就晃點她一次,看她下次還敢不敢?」
有必要做到這樣嗎?與人相約卻沒守時,我想當事人心裡應該更著急才對。這從每一次嫵君大遲到後,跑得氣喘吁吁的狼狽神情中,便可以確定。我寧願相信嫵君不是故意,無論她的理由是哪一種,我都告訴自己要試著去接受。
還好,她今天蠻準時,剛好在最後一分鐘抵達。
我將手裡的書放回靠近書店門口的展示書台上,看著她,搖頭笑說:「還好,我剛到,先上車再說。」
「好啊!」她順了順頭髮,往書店外左右張望問:「你的小噗噗呢?」
「今天不騎車。」
「那我們怎麼去玩?走路嗎?」嫵君鼓起臉說。
我聳聳肩,故意逗說:「走路也很好,妳不喜歡跟我一起四處走走看看?」
「一起走走是沒什麼關係啦.........」嫵君摸著臉頰說:「可是我同學說,經常晒到太陽對皮膚不好,尤其對我的雀斑,她們都說我要是沒有這些雀斑就更好看了。」
我搜尋記憶,仔細想了想,完全不記得曾經嫌棄過她的雀斑,我倒覺得這是嫵君能給人純真俏皮的象徵。真不明白她最近為什麼老提起這個。
我不想多管她與她同學之間的事,沉默看了她一下後,低頭從長褲口袋拿出皮夾,語氣稍微興奮問:「妳看,這是什麼?」
嫵君瞟了一眼,沒好氣說:「怎樣?不就是駕照嗎?」
怎麼情緒來的這麼快?難不成雀斑比我還重要?這下沒心情跟她一起分享考到駕照的興奮了。
我收起皮夾,淡淡說:「這是汽車駕照。」
「是嗎?」她一把將皮夾從我手裡搶過去,仔細一看,馬上驚呼道:「哇,真的是汽車駕照耶,明輝你什麼時候考上的?怎麼都沒跟我說?」
我正要跟妳說啊,真是的。
「妳又沒問。」我伸手取回皮夾,做賊心虛般把皮夾往長褲口袋插。
《未完待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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